林遴抿着唇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他放下包,连气息都还没有喘匀便爬上床铺,从床头靠着墙的角落里摸出了那尊被遗忘了许久的神像。
他盯着神像的眼睛看了良久,将它放在了书桌第二层的书架上,自己则迅速脱掉外套,放下床帘。
外面传来室友的声音: “林遴你睡午觉吗?”
“嗯,我睡一会儿。”
“好,那我们小声一点!”
房间里的灯光被调暗了些,床帘内部昏暗的环境里,林遴望着上铺的床板,双手交扣搭在肚子上。
他的脑子里闪回着跟柏遇认识以来的种种不寻常的片段。
会是那样吗……
会是我猜的那样吗……
思绪堵住了睡意,平时被课程和其他事情塞得满满当当每天早上都睡不醒的林遴这会儿却像是喝了三杯咖啡那样精神。
他闭上眼睛,努力制止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意识沉静下来之前的最后一秒,脑海中浮现的是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不是害怕被一位拥有伟力的神明操纵支配。
而是害怕那个支配自己的神明……是柏遇。
……
从黑甜乡中转醒时,已经快到下午六点了。
室友们大概是出去吃饭了,寝室里只剩下了林遴一个人。刚才,他从闭上眼到睁开眼仿佛只过去了一瞬间,没有做任何的梦。
林遴撩开床帘,隔着过道看向书架上的神像。
神像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异常,他的心却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想起来了当初见到这个神像的第一次时,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究竟是针对的谁。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神像脸部线条的走向,眉峰的形状,分明就是柏遇等比例的缩小版本!
……
这一天夜里,就算林遴在入睡前暗中期盼了无数次,柏遇依旧没有入梦。
翌日,林遴照常上课,却整整一天连讲台上的老师讲了什么都没听见。他的神思已经被那个可怕的推测完全挤满。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大脑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如果真是的我推测的那样……
那次接住我的草甸,那次亲吻我的玫瑰花,那次百分之百匹配度的天命之命,那次劈死疯子信徒的雷电和狂风,还有每天夜里的梦中相见……甚至还有这个世界的异转,仿佛都能找到一条连贯的线索。
有一个无法估量的恐怖存在将我的世界改造得天翻地覆,然后,祂给自己画上了拯救者的妆容,想要成为我全部的依靠,全盘操控我的往后余生。
可是为什么……
对于一个神明而言,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或者是祂要得到我,难道没有更简单的方式吗?
是恶作剧?要刻意戏弄我这只离群之羊?还是像猫捉老鼠一样要吃掉之前先戏耍一番猎物?
可是……
想到这里,林遴的心隐隐作痛。
那些眼睛里的深情也可以伪装吗?那些对我的爱护,对我的解……一个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什么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叮——”忘记关静音的手机打断了林遴的思绪。
他赶忙关掉了手机铃声,打开消息列表。
挺直的后背不自觉地松了下来,来信是的冬波神圣庭的神仆,而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林先生,明天记得看好飞机的航班号,到了d市机场直接联系我,我的电话是138xxxxxxxx。】
【林:好。】
刚好,明天要去d市一段时间,那今晚,就做个结吧。
内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林遴连晚饭也顾得上没吃。
回到寝室后,他在书架前面驻足良久,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尊神像。
推测是否是真的,今晚上……就可以彻底验证了。
他拿起神像,重重地放在床板上,然后匆匆洗脸换衣上床,闭上了眼睛。
……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一棵孤零零的枯树。
冰晶从枝头零零散散地垂下来,厚厚的雪面上没有任何脚印。在梦里感觉不到冷,林遴只能看见眼前的荒凉。
他独自走到那棵枯死的树下,虬结的枝桠与干干净净的远方雪地共同构成了毫无生机的萧瑟场景。
他把手掌按在枯树干燥粗糙的树干上,在自己有些吵闹的心跳声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宝贝!你又梦到我了!”
此刻最不希望听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遴原本还悬着的心,彻底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不敢回头,甚至于不愿意回头去面对这一切。
等到脚面旁边的雪地里响起一声轻微的,水珠掉入雪粒子里的“扑簌”声后,林遴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
左眼下方,一片冰凉的水痕。
与此同时,背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已经看到了他流泪的模样,三两步匆匆地走上前来,急切地一把捧住了他的脸庞: “怎么了,宝宝,你怎么哭了?”
柏遇匆匆忙忙用衣袖小心地擦干林遴脸上的泪渍: “谁惹你难过了吗?怎么不开心了?”
林遴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帮着擦干了眼泪。
这个梦里的柏遇,或者说这个也是真实的柏遇,动作还是那样温柔,就好像……就好像他林遴真的是柏遇心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