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建议各位不要返回自己的住处了。”恩葵握拳说道，“那些逃走的人肯定去总督府通风报信了，要不了半天时间，公司一定会报复回来。说不定气急败坏之下，他们会用火炮轰击下城区，也一定会派部队夺回这片海滩！反过来我们只要留守在这个地方，就能防止被敌人逐个击破！”
“万一敌人架起大炮，轰击这片海滩呢？”
“那我们就撤回洞穴中，那里位置极深，炮弹打不进来！一旦他们停止开炮，我们便能立即回防。可以说，这个地方可攻可守……而营地里还存着大量食物，坚持五六天不成问题！”
「总觉得守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主意……」艾洛蒂小声嘟囔道，「缺乏补给、没有退路，要是被公司的部队围住，再想突围就难了。」
「那是对正规军来说。」朝阳知道天使分析得没错，可这帮人终归不是什么军人，一旦让他们各回各的街道，基本就变成了散沙，再想聚起来几乎不可能。到时候公司和黑帮联手清剿每一条街道，必然会把他们杀得血流成河。「他们在此抱团的话，反而方便把敌人引诱出来，我们届时也好——」
「怎么了？」这个停顿过于不自然，让艾洛蒂顿时心生警觉。
「不……没什么，也许是我眼花了。」朝阳摇摇头，略有些自嘲道。就在刚才，他通过天使的视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
如果自己没认错的话，那是番薯的妹妹。她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双眼却死死盯着此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了一般。
但他再往那个方向看去时，视野里已空无一人。
第385章 纂改的记忆
「你能不能别话说一半？」艾洛蒂不满道。
「呃……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朝阳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我昨天晚上还去过番薯家，给他妹妹上了新药，她醒是醒了，但应该还没到能下地到处跑的程度。」
「所以我才说自己眼花了嘛。」
「没关系，她哥哥马雷就在这儿，到时候问问他好了。」
“神使阁下，您怎么看？”凡里克望向艾洛蒂道。
“……我赞同把反抗者都击中起来，以防被公司清剿。”天使决定就按朝阳说的办，“不过最好再组织一支策应队伍，进入北边的森林隐藏，万一海滩被火炮封锁，他们也能找机会反攻回来，夺取敌人的火炮阵地。”
“有道理！”恩葵眼睛一亮，“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肯定全在洞穴这边，我们可以趁机偷袭他们的后方。”
“确实是个好计划，我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干吧。”凡里克朝众人举起拳头，“把公司狗赶出去，卫城属于我们！”
“卫城属于我们！”人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声。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卫城应该不会毁灭了吧？」望着士气正旺的反抗者们，艾洛蒂感慨道。
他们获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所有劳工被解放出来与家属团聚，战士手中的铁锹换成了火枪与子弹，远处街道还不断有听到声讯的人跑向沙滩，加入这支队伍。
尽管大部分人连民兵都算不上，但战斗总会磨练出英雄。燃素公司的安保队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强军，欺负下平民得心应手，可当对手换成同样能杀死他们的起义军时，他们还能保持此前的压制力吗？
胜利的天枰在这一刻已经被撬动了。
就在大家分头忙碌的时候，艾洛蒂将马雷拉到一边，“你的妹妹怎么样了？”
“谁？我的？”马雷挠了挠脑袋，面色有些迷糊道，“我没有妹妹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番薯，和——”天使忽然愣了愣，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你们的妹妹，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么？”
马雷咽了口口水，声音压低下来，“抱、抱歉，神使阁下，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父母死后，那间屋子只有我跟番薯住在一起……从来就没有第三个人啊？”
艾洛蒂如遭雷殛！
朝阳亦是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明明第一次见到番薯时，他就抱着妹妹坐在街边，而艾洛蒂装作乐园神使散播信仰的头天晚上，也是从他妹妹开始治疗的。结果今天就变成没这个人了！？
「不会是……鬼魂吧……」艾洛蒂的声音都打起哆嗦来。
天使怕鬼，这点朝阳已经见识过了。
「别慌，我们还可以去实地验证。对了，恩葵也见过那個女孩！」朝阳一边安抚道，一边接通了张志远的频道，「你现在去一趟下城区，地址在鱼腥街中段。」
艾洛蒂很快找到了恩葵。
然而对方的反应跟马雷完全一样，不光没见过那个女孩，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这下朝阳真有点汗流浃背了。
不多时，张志远也找到了番薯家，他敲门进入后，屋子里只有男孩一人。依照朝阳的指引，张志远来到那张简陋的小床前，上面已空无一人，用来吊水的药袋和软管也一并不见了。
「把男孩带到海滩上来吧，暂时没有其他事了。」
朝阳交代完后和艾洛蒂分享了这一消息。
「老实说，我能理解她人突然消失，但番薯和马雷都说没有这个妹妹，这就很离谱了。」他连连摇头，「总不可能是我们两个人记错了同一件事吧？」「有没有可能是邪神的把戏？」艾洛蒂说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邪神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让我们感到恐惧，从而被邪神影响？那就不该把我们送到卫城来，丢进鬼片里明显要方便得多。」
「还有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来海滩？」天使细心回想道，「假设所有人都忘了她，她要找的也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番薯就呆在家里，马雷倒是在沙滩，可当时却不在我身旁。你确定当时她盯着的是我这个方向吧？」
朝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最亲近的人？」
「上一句。」
「呃……假设所有人都忘了她……」
「就是这个！」朝阳忽然叫出声来，「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艾洛蒂不由得一愣，「谁？」
「隐雾使！」他激动的说，「她是隐雾使啊！」
能无缝插入一个较封闭的环境中，又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光可以使人失去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抹去物理存在的印记，这正是迷雾使的特征！
「雷斯克？」
「不不不，她不可能是雷斯克。如果是雷斯克，听到乐园的消息一定会主动跟我们联系。我们见到的迷雾使，正是卫城历史上的那位迷雾使！」朝阳只觉得思路豁然开朗，「一定就是她吹响了号角，让迷雾最终吞没了整个城市！」
雷斯克说过，邪神能感受到腐朽、苦痛和破败的气息，隐雾使也能察觉得到。如果哪个地方有可能受到邪神力量侵蚀，就一定会存在潜藏的迷雾使——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一切无法挽回时，用局部的牺牲来换取更多人的安全。迷雾会吞噬一切邪恶，也会让人忘记这里曾发生过的悲剧。
那个女孩，无疑便是闻风而来的隐雾使！
只要能找到她，阻止她吹响号角，那么卫城所有人都将幸存下来！
「原来如此。因为我们来自于地球世界，所以隐雾之神对我们的影响没有那么大，就像我们仍记得雷斯克一样……」艾洛蒂若有所思，「但那么小的女孩也能当隐雾使吗？她看上去才七八岁，真的能分辨是非善恶，决定几十万人的生死？」
的确，如果这些使者是由神明亲自感召指派的，那隐雾之神未免也太不负责了点。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朝阳果断道，「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她，跟她说明情况。只要燃素公司垮台，渔民重新掌控卫城，吸引邪神的腐朽氛围也会随之消失。」
「可是怎么找？只要她不想让人记得，我们甚至连问询都找不到对象。」
这点也问住了朝阳。
是啊……该怎么找？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对隐雾使来说，连「女孩」这种最基本的描述都不能算作有效信息。
忽然有人扯了扯艾洛蒂的衣袖。
天使转身低头，发现扯她的正是可可茉奇——她此刻看上去跟当地的普通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能带我去找你的缔造者吗？”她小声嘀咕道。
“怎么了？”
“余的能量……快耗尽了。”魔法女神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行，我带你过去。”艾洛蒂点点头，“话说回来……魔法能用来找人吗？”
“当然能啊。”可可茉奇飘上她的肩头，一本正经的回道，“魔法就是奇迹，只要你想便能实现。”
第386章 “奇迹重现”
……
「公司有动作了。」
崔贞恩趴在巴里夫卧室的窗口，观察着总督府周边的一举一动。
此时离刑场暴动已过去一小时零五分，尽管“巴里夫”确认身死，可在这紧张的气氛下，谁也没功夫来理会房间的归属问题。她凭着朝阳给她的钥匙，以及一套还算得体的衣服，就轻松混进了客栈内。
崔贞恩看到，富人区已经进入戒严状态，街上不光有卫兵在巡逻，并要求所有店铺暂停营业。越来越多手持武器的人聚集在总督府下，保守估计多达一千余人，当太阳移动至穹顶处时，这支部队开始浩浩荡荡的向富人区外进发。
一个多小时就做好镇压准备，对于公司私人武装力量来说，已算得上反应迅速。
「武器配备呢？」朝阳问。
「每个人都带着步枪……等下，后面还有十几门野战炮……」崔贞恩一边监视一边说道，「口径看起来不大，都在一百毫米下。他们还有骑兵队伍，大概两三百人……」
步炮齐全，还带骑兵，这种配置对付暴动的当地人绝对是绰绰有余了，难怪燃素公司敢在卫城为所欲为。
朝阳将视角切到张志远身上，把消息传达给他。
后者随即又转告给恩葵，不过开头加了一句这是神明的启示。
恩葵对此丝毫没有怀疑，“我明白了，那这片沙滩就交给你们了。若需要我们时记得发信号弹。”
凡里克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两边相拥后，恩葵带着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街道兄弟，沿着海岸线向北进发——按照反抗者内部商议的结果，他们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名字：卫城渔民军，由凡里克.渔斯和艾洛蒂担任主副指挥官，下辖四个街区分队和一支特别行动队，其中恩葵率领的鱼腥街部队承担起了外围策应的任务。
另外三支街区部队则布置在下城区外围，除开负责疏散家属外，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尽可能拉拢多的志同道合者。当公司与黑帮部队侵入下城区后，他们就得撤回海滩，开始就地防守。
至于特别行动队，则是由张志远和波特兰组建的挖掘工人团——他们是最先向黑帮监工开火的人，也是最明白公司残酷之处的群体。就战斗经验来说，这支队伍无疑是最丰富的一個，而且所有人也对成功发动武装暴动的张志远充满信任。
“拉洛特，我其实对教人怎么打仗一窍不通，这场仗恐怕还得多多依仗你和那位神使大人了。”凡里克转身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听六组的小伙子们说，你是个既勇敢又细心的战士，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我以前居然从未听说过，这真是一种遗憾。但我相信，这一仗之后，你的名声会传遍整个卫城。”
张志远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他只是这段历史的过客，当事情尘埃落定，所有人想必都会忘记他的存在。
“不过我也有自己擅长的事。”凡里克又笑道，“你们防守沙滩的时候，我肯定能带着大伙将洞穴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顺带再打几网鱼给你们煲汤！乡亲们，跟我来！”
说完他领着渔民军家属们朝洞穴营地走去。
“我们也该就位了。”张志远朝工人团喊道，“所有人拿起武器，进入壕沟！”
沙滩质地柔软，很容易就能挖出几十条综合交错的战术壕，它没办法抵挡住炮火的直射，却能有效规避横飞的弹片，还可以让部队来回穿梭于下城区和洞穴营地，且不暴露在敌人的射界下。
见这边正井井有条的推进着作战部署，朝阳又将视角切换到了艾洛蒂身上。